动车很平稳的向北。天气不错,三个位置,就我一个人,坐在阳光里。看看窗外,看看车内,有些百无聊赖。翻了几页书,便就势倚在温暖的光幕里睡去。车到虹桥,有人拍醒我,“虹桥了,你没坐过站吧?”叫我的是个女的,伊微笑着。“啊?没有,我到南京的。”于是,在路上和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。过了无锡,伊突然问我,“逃票应该没关系吧?我现在想到苏州去。”“嗯,这个我也不清楚啊……”我迟疑的回答。“哎呀!算了,我还是去补一张吧,省的到时候麻烦。”伊站起身,走向乘务员。坐在旁坐的男人说,“你啊,坐了伊的位置,伊坐了我的位置,我们全坐乱了,很不方便的。伊看你在睡觉,没好意思叫醒你。”闻言,我立马归回原位。
车到苏州,伊从前面的位置走下来,朝我点头,笑笑,径自下车了。
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。时间尚早,但是天色昏沉。一个小站,没有很多人。本已打算一个人在这儿待上几天,因为总是很多意外。有些时候,所谓的意外,其实早在命中注定。走出站外,呼吸着一个陌生的城市带给我的放松。“你是胡窕一吧?”眼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。“啊~是啊。你是?”“嗯,我是来接你的。跟我走。”
细一问,是她托付来接站的。的确是始料未及。意外却总是套着意外而来,根本来不及回味刚才。
晚七点,他乡的月亮其实也很圆很亮,甚至比故乡的更加美。
意外,也总给我意料之外的完美结局。
距离的感觉不是苦苦等待,而是热切的期待,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阻挡诚挚的感情,彼此牵挂是一种考验,也是一种幸福。
聚散对于我,是一种奢侈;离别对于我,是一种修炼。
下午三点,我忍不住泪,偷眼望见车窗外的平原。金色的,真的是金色的,在冬阳下却是很不舒服的。保持通话,距离却在慢慢拉大,或者是一点点靠近,但是我真的看不见地平线。一旦是相拥过的分离,总是会更加煎熬。它更加的物化。每一点一滴都寄生在沿途的风景上,等着春雨发芽。等到再次踏上这片土地,眼里心里便都是郁郁葱葱。只不过现在,剪不断,理还乱……
从午后的阳光里,一步步走进黑夜。回来了,我只不过做了一场易碎的梦。只不过这个梦里,凋零的树似雾凝在心头,远比三月烟柳来得痛快。我也想飞,每一个怀有梦的年轻人,都曾经幻想飞。然而,我如果会飞,谁还会在乎沿途的风景呢?
苏州站,上来好些人。一个邋里邋遢的男子站在车厢之间的过道上,头发似枯败的草一般,乱蓬蓬的毫无生气,眼睛不大,眼神躲闪着人群,嘴唇上留着毫无秩序的胡子,满脸的疲惫,肩膀上的头屑像筛糠工一样,花青色的羽绒衣上很清楚的看得出一滩滩黑色的污渍,散发着令苍蝇也恶心的味道,不时的把头靠在壁上叹气。旁边的人纷纷往后退了一步,或者掩鼻。男子旁边一个老头儿,表情充满了鄙夷,眼珠子从下往上,像探测仪一样目测着男子。
男子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变化,发现我在看他,不好意思的笑笑,把自己深深地往货物柜里镶嵌。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车票:苏州——无锡。
车到站,他像被火烙到似的,立刻跳下车,不合群的消失在人群里,身后是一片嘀咕和谩骂。
他是谁?他去干什么?是迫于生计去寻找工作?还是寻找失散多年的亲戚?他都有哪一些遭遇?他会有怎样的结局?
旅途是为了一件事情,或许是为了一时的冲动,但是或许正是这些令自己也意外的冲动,让生命充满惊喜,让虚幻开始走向真实,让醇香愈加弥久。我只是沙漠里旅行却不带水的拙劣的悲观主义者。没有目标的旅途却给了我比达到目标更加欢快的结果,“若你要寻我,我在悲欣交集处。”阿弥陀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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